肖佳研

愿你所遇皆良善,所行皆坦途。

身为公主,我为敌国将军献上布防图,终于如愿嫁给他,可这却是我报应的开始

两国交战。

为了舒珩,身为公主的我偷了离国布防图,让他发誓娶我为妻,我便将图给他,让他建功立业。

离国最终一败涂地,我虽国破家亡,但嫁给了最想嫁的男子,期盼与他生儿育女。

然而,这一切只是我的妄想。

1

今天是舒珩纳新妾的日子。

作为将军府的当家主母,我和舒珩一起居于上座,面前的女子一身华贵绫罗,在我面前跪下,双手举着茶盏。

“夫人请喝茶。”

我双唇紧抿,几乎要将指尖的一方手帕绞碎。

舒珩见我迟迟不动,似有不满,“一盏茶而已,又不是没喝过,甩脸色给谁看?”

我冷笑,“将军这一年里纳了三房小妾,还不够吗?”

要知道,我和他成婚也不过一年。

舒珩剑眉怒竖,“既然不想喝,那就别喝了。”

他站起身,将地上的女子拉起来,“洞房。”

我猛地一巴掌拍在案几上,“站住!”

舒珩果然站住了脚。

我起身缓步过去。

“若不是我,你能有此番的荣耀风光?你能当上陈国的护国将军?如今你有了声名威望,便全然不将我这个发妻放在眼里?舒珩,你还有没有良心?”

“良心?”舒珩转首看我,“你也不过是一个出卖国家同族的亡国公主,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良心?”

他说罢,牵着他的新妾大步离开。

丫鬟低声劝我:“夫人,您何必要跟将军闹得这么僵?这下将军肯定又要跟您生气了。”

“生气?他哪一天不是在跟我生气?我还怕这个吗?”

我嘴上说得强硬,却伸手抹掉了两颊的泪。

之后一个月,舒珩没有来过我的院子,我甚至连他的面也没有见过。

甚至他新纳的小妾红招也从未来我的院子里请过安。

舒珩每夜宿在红招那儿,我却一直被冷落,哪里还有半分当家主母的颜面。

我有时在想,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。

我在离国时,有父母兄姐,而我因为一时的情爱,背叛了离国和同族,原以为能得偿所愿,与心爱之人情长到老,却未曾想,这偌大的将军府,于我不过是一方囚笼。

2

我再见到舒珩是在两个月后。

时值盛夏,我在榻上听着蝉鸣,愈发心烦意乱,唤进来了丫鬟,大声斥问道:“我不是让人去启冰吗?冰呢?你想热死我吗?”

丫鬟见我动怒,连忙双膝跪地,俯身道:“夫人息怒,奴婢已经让人去了,想来就快回来了。”

又过了三刻钟,取冰的人才姗姗来迟。

我心情稍缓,问她:“怎么去了这么久?”

取冰的丫鬟低着头不敢看我,模样紧张。

我怒而拍案,“大胆的东西!还不快说?”

她不敢再隐瞒,这才跪下地来,跟我说明原委。

原来她去取冰的时候遇到了红招的丫鬟,红招得宠,她的丫鬟也狗仗人势,硬是要先取冰,我的人抢不过,只能让那妾室抢了先。

“岂有此理!”

我猛地起身,带着人大步往红招的院子里去。

我到时,红招正倚在榻上吃着冰镇的西瓜,好不惬意。

看我过来,红招既不下榻,也不见礼,只懒洋洋道:“夫人怎么来了?天气炎热,这冰镇的西瓜正好消暑,夫人尝尝吗?”

她如此这般,我更是怒火高涨,一挥手对身后的嬷嬷吩咐:“红招姨娘以下犯上,不敬正室,给我掌嘴!”

红招闻言却是不慌不忙,将身子坐直了一些,发髻上的金步摇晃得我眼晕。

“我做什么了?夫人何故就要打我?”

我懒得同她解释,让人上去。

可红招过门以后就一直得宠,嬷嬷居然也不敢上前。

我气急了,往前几步将红招从榻上拖到地上,一巴掌打在她娇嫩的脸颊上。

红招白皙的面庞上顿时多了几个鲜红的手指印,抬头就想跟我反驳。

我一指举到她面前,直指她的鼻尖,“我是正室,你不过一个妾,敢在我面前耍威风?!”

她似乎是被我的气势震住了,一时之间没有言语。

我又是一巴掌下去,打得她发上的步摇都掉在了地上。

“敢跟我争,给我去院子里跪着!”

我让人守着红招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,她中暑晕过去了才罢休,我心头的火气也渐渐消了,唇角漾开。

我乃是离国公主,一个庶人女子居然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?

然而,我还是错了。

我以为这件事能让我在将军府重拾散落的威信,却不想也因为这件事惹怒了舒珩。

舒珩当天夜里回来就知道了红招被掌掴罚跪的事,已是生了怒意,再看到榻上脸色苍白的娇弱美人,当即到了我房中。

他许久不来我的院子了。

丫鬟刚给我卸了钗环我就在镜中看到了他的影子,只看他不停起伏的前胸便已知他的来意。

挥退了众人,我起身款步到了舒珩面前。

“将军今夜怎么来的我这儿?不去宠幸红招姨娘吗?”

我的话音刚落,他居然抬起手打了我一耳光,直将我打倒在地。

我匍匐在地上,半边脸发麻发烫,久久不能回神。

“你……打我?你居然敢打我?舒珩!”

我还没爬起来,舒珩已经一把扯住我的腕子,将我从地上拎了起来。

“秦紫月,你若还想当这个将军夫人,以后就好好安守本分,若再是这般善妒,本将军就休了你,让你无处可去!”

眼看他就要大步离开,我内心十分委屈,冲着他的背影就大喊起来:“我当初为你叛了家国,你几次三番纳妾也就罢了,如今还敢说要休我?”

舒珩驻足,却不回头看我一眼,只冷声道:“我为何不敢?当初我只答应娶你过门,可没说过不许纳妾休妻!”

他说完就拂袖而去,只留我一人跌坐在地上。

3

红招身子好了以后,舒珩对她比以前更加宠爱。

渐渐的,另外几房小妾竟也不来我的院中请安,而是开始巴结红招那个贱人。

我正琢磨着要怎么给红招一点儿颜色瞧瞧,府中总管却带来消息,让我交出府里的账册和钥匙。

舒珩已经完全不给我这个正妻颜面了。

丫鬟劝我示弱,和舒珩修好,或许还能保全我在府里的地位。

可我当初也是一国公主,委身舒珩已是下嫁,如今居然还要让我主动跟他示弱?

我做不出来。

没了管家大权,府里的下人也逐渐不把我放在眼里,居然还敢克扣我的用度。

我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,心中更是郁结难舒。

秋日里,我看着天气凉爽,去了花园赏花,原本是想一解愁肠,却不想在花园里碰到了那几房小妾。

几人个个衣着鲜艳,浓妆艳抹,巧笑嫣然。

红招是这几人里入府最晚的,可其余几人却以她马首是瞻。

“听说将军已经好几个月不进夫人的房门了。”

“可不是吗?自从红招妹妹进门以后,将军就没再见过那个悍妇。”

“这也难怪,红招妹妹年轻貌美,柔顺可人,自然比夫人更讨人喜欢。”

“姐姐们别这么说,这话要是被夫人听见了,可就是犯上了。”

“怕什么?将军连管家大权都交给你了,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抬你做侧室了吧?”

“真的吗?那可要提前恭喜妹妹了。”

几人说得兴起,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靠近。

身边的丫鬟听不下去,故意干咳引她们注意,她们这才稍作收敛,行了个四不像的礼。

红招却是一直站着,连个膝盖也没弯过,只口头喊我:“夫人好兴致,来赏花吗?”

我看着红招如今春风得意的模样,斜眼道:“不过一个下贱货,也配跟我说话?”

被我这般辱骂,红招也不生气,反而是绞着手帕道:“妾身知道夫人对将军情深义重,为了将军,连家国父母都能背叛,妾身自然是比不上夫人的。”

听着红招挑衅一般的话,我心头怒意翻涌,扬起手就要打过去,却被红招一把捏住,反手打在了我的脸上。

“当初你打我的耳光还记得吗?”红招没了方才的装模作样,怒视着我,“你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离国公主呢?你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,没了将军的宠爱,你连一条狗都不如!”

我长这么大,就只有两个人打过我。

一个是舒珩,第二个就是红招。

舒珩也就罢了,那是我心爱的男人,我忍。

可红招算什么东西?!

一个贱婢,居然也敢当众跟我动手?

我不曾多想,猛地把她推向她身后的假山。

我故意用了很大的力气,也好叫别人瞧瞧到底谁才是正室。

不过红招没撞在假山上,因为她在撞上去之前,被一双大手搂住了细腰。

红招扑在舒珩怀里瑟瑟发抖,“将军,将军……夫人嫉妒我得将军宠爱,将军……”

她说完竟晕了过去。

舒珩将红招打横抱起,一双黑瞳狠狠地瞪着我。

“是她先跟我动手。”我注视着舒珩,“我是你的正妻,她一个妾室,居然也敢……”

“红招没事也就罢了,若她有个三长两短,我必定休了你!”

他说罢抱着红招大步离去,几个小妾也跟着他离开。

空旷的花园里,独留我和丫鬟两个人。

丫鬟扶着我,“夫人,我们回去吧。”

我却苦笑出声来。

红招说的对,我如今无依无靠,没了舒珩的宠爱,我连一条狗都不如。

父母兄姐都不在了,若是舒珩当真要休我,又有谁能为我出头?

4

红招只不过是晕倒,可舒珩还是特地找来了大夫,大夫诊脉后告知,红招有了身孕。

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手下意识抚上了自己的小腹。

红招怀孕了……而我这个正室,还是处子之身。

当初舒珩依照诺言娶我入门,可新婚之夜却未曾来我们的新房,而是去了妓管。

我事后从别人口中得知,他在妓子床上说我冷血无情,不顾家国,他看我不起。

我得知以后自然是怒不可遏,跟他大吵了一架,他便连同我做戏也不肯了,直骂我胸无大义,狭隘肮脏,后来就不断娶小妾。

我其实也知道,总有这一天。

他不肯与我同房,我就不会有子嗣,迟早有一天,有了子嗣的小妾会爬到我的头上,说不定还会顶了我的位置。

果然,红招怀孕之后,舒珩就迫不及待将她抬为侧室,红招也不像以前那样叫我“夫人”,而是唤我“姐姐”。

她有了身孕,舒珩几乎一门心思都扑在她的身上,她也更加不把我放在眼里,时常把我的用度暗中挪到她的房里。

丫鬟看不过去,把这件事告诉了舒珩,可得到的答复也不过是“府中的一切,侧夫人都可做主”。

我这个正室名存实亡。

眼看着红招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,我的恨也一天比一天深。

我不能让红招生下这个孩子,否则我迟早有一天会被扫地出门,又或者,会被红招弄死在将军府。

可就算我真的被红招弄死了,舒珩恐怕也不会为我掉一滴泪,或许只会用一张草席将我扔到城外的乱葬岗。

只不过,舒珩几乎日日守着红招,我没有任何下手的机会。

好在,我等到了机会。

红招肚子六个月的时候,舒珩被朝廷派去江南剿匪,最快也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。

舒珩走之前终于来了我的房间,却只是让我照顾好红招。

我颔首应他:“你放心就是。”

舒珩走了,红招怀孕辛苦,我便协助她处理府中的事务。

一日午后,红招喝着补药看我翻着账册的模样,笑我:“姐姐当初如果不曾背叛离国,想来也能匹配高门,有皇室倚仗,定不会像今天这样,来照顾我一个侧室。”

我知道她和舒珩一样都看不起我,不过我无所谓。

我尽心照顾着她,等着她肚子越来越大。

终于,到了她临盆这一天。

红招的痛叫声不断从房间里传出来,稳婆的安抚声亦是。

我让下人端进去一碗药,红招喝了以后,连同肚子里的孩子都死于非命。

她过于轻视我,以为她有舒珩的宠爱,而我如同一个废妻,不敢跟她为难。

可我堂堂公主,又怎么可能可能一直对人低声下气?

所有的一切,不过是为了等她生产的时候好一了百了罢了。

侧夫人难产而死,将军又不在家,这将军府的一切终于还是回到了我的手里,我又成了府里的当家主母。

三个月后,舒珩得胜归来,可他心爱的红招已经下葬多时,成了一滩烂泥。

5

舒珩知道一切都是我所为。

我没有收买稳婆和大夫,我知道,即便收买也无用,他还是会知道。

他回来那天,我穿着一新,仔细描眉后在窗前刺绣,绣的是离国的江山。

红招说得对,我若不是一时被情爱迷昏了头,也不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。

若离国还在,我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公主,哪里会看别人的脸色过活?

听到急促的脚步声,我知道是舒珩来了。

我没有抬头,只是继续绣着画。

舒珩将我从凳子上拉起来,怒红的眼睛瞪视着我。

“秦紫月,你好狠的心肠!”

我含笑看他,“我把离国布防图给你的时候,你就应该知道了。”

我为了他可以叛国通敌,他就该知道,我要的只是他的爱。

可他未曾给我。

那我怎么可能容得下别人?

我往他身后看,才发现他的小厮手里捧着一截白绫。

眼泪终于还是簌簌而落。

“你要杀我?”

“你善妒害命,屡犯七出,这条白绫便是你的归宿!”

他一挥手,将那截白绫抛在我的面前。

纵使早知道会有今天,可我还是心如刀绞。

我问他:“舒珩,你看不起我是吗?”

他轻蔑道:“你连自己的国家都可以出卖,还指望我看得起你吗?”

我笑着抬眸,“我也看不起你。”

他被我激怒,双眉倒竖,“你说什么?”

“你看不起我出卖离国,可我给你的布防图你也收了,你用我给你的图破了离国。”我缓缓道,“若你真有那么清高,有那么大的本事,何必要借我的手?”

我拔了发钗,散下一头青丝。

“舒珩啊舒珩,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。”

说罢,我将发钗刺进他的心口。

他大概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做,用力推了我一把,拔出发钗扔到了地上。

我头发散乱,狂笑不已。

“晚了,都晚了!我在那钗上抹了剧毒!”

舒珩脸色大变,撕开前襟,果然就见自己的胸口已是一团乌黑。

“你……”

他看着我,眼里满是惊骇。

他带着这样的惊骇在我面前跪倒,死去。

将军府里乱成一团。

我的喉间漫上一股腥甜,终于也溢出了一口血。

舒珩,我这一生愧对离国,愧对父兄。

可唯独对你,我丝毫无愧,只有悔。

悔不该一时被情迷眼,悔不该一手断送离国江山。

但愿到了黄泉,你我不再相见。

——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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